“倉頡字、雷公碗、灃出紙、水漂簾。”這是流傳在陜西省西安市長安區(qū)北張村的一首歌謠,其中,“灃出紙”說的就是楮皮紙。楮皮紙制作技藝是傳統(tǒng)造紙技藝的一種,使用楮樹皮為原料,手工抄制而成。
走在北張村里,遠望終南層巒如黛,灃河水從西邊靜靜向北流淌。在這樣一個村落中,有一戶堅持了三代100多年的古法造紙人家。古法造紙現(xiàn)狀如何,未來又走向何處,記者探訪古法造紙,了解其背后的故事。
需求越來越少古法造紙技藝瀕臨滅絕
北張村位于西安市長安區(qū)的西面,距離西安市中心30多公里。古法造紙這項傳統(tǒng)手工技藝是從漢朝流傳下來的,北張村人祖祖輩輩都是造紙戶。
古法造紙因紙漿的原料取自楮樹皮(俗稱構樹皮),所以這種紙被稱作楮皮紙。2008年,楮皮紙制作技藝入選第二批國家級非遺名錄。全村曾經(jīng)四千多戶的造紙作坊,然而,近些年隨著社會的發(fā)展,手工造紙的需求越來越少,村民們收入越來越少,村民們之后轉做他行,只有兩三戶人家還在堅持手工制紙,張逢學一家便是其中之一。2009年,張逢學被命名為這一項目的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。
張逢學9歲因為家窮而開始向父輩學習楮皮造紙,14歲時就掌握了造紙的技藝,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快70個年頭了,日常生產(chǎn)中,他也會幫忙完成做紙漿這一道工序。他回憶,在童年和青年時代應該是北張村手工造紙行業(yè)最為興盛的時期。村里幾乎每家造紙作坊的墻壁上都供奉著造紙祖師爺蔡倫的神像,村外還有一座蔡倫廟,接受紙匠和村民的祭拜。但是現(xiàn)在的現(xiàn)狀,只能用慘淡來形容。
“現(xiàn)在村里只有我一家造紙專業(yè)戶了,不堅持做下去,這種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手藝很快就會消失,所以不能讓這門手藝斷了香火。”張逢學言語間透著無奈。這位年近80歲的老人家是古法造紙術為數(shù)不多的堅守者,也是當?shù)毓J造紙手藝最高的紙匠。
70多道工序使楮皮紙獨具特色
張逢學向記者介紹了生產(chǎn)楮皮紙分四道大工序:采購原料、蒸化、踏切、抄曬。這四道工序中又包含著制漿、抄紙、除水、曬紙、揭紙等70多道小工序。
根據(jù)購買楮皮原材料的季節(jié),會有兩種不同顏色的楮皮紙,冬天買來的楮皮原料經(jīng)過加工制作成白的楮皮紙,而春天的楮皮原料加工制作的紙會呈咖啡色。
踏切是手工造紙中的一項重要工序,但也是比較有危險的工序,稍不注意就會被打擊錘砸著,這是利用杠桿原理反復砸壓楮樹皮使之纖維化。張逢學在前院向記者演示了這一道工序,簡易的設備踏碓是木質(zhì)的,前端是打擊錘,用來捶打原材料,末端是靠電馬達轉動擊錘,讓桿杠不需人力來操作,他在打擊錘下來回轉動、折疊楮樹皮,這是為了將樹皮踏成一層層的薄片,細化纖維,去除雜質(zhì)。
“普通宣紙,放三年就變成土黃色了,咱的楮皮紙,永不變色,而且每張紙可以承受一公斤的拉力。”張逢學手捧楮皮紙,語氣頗為驕傲。憑借精湛的手藝,張逢學曾帶著他的楮皮紙到過美國、臺灣、北京等地向全世界展示古法造紙技藝。
走進后院,記者看到張剛站在紙漿池旁坑里,他先將紙絨溶進水里,經(jīng)過攪拌,最后用竹絲編成的簾在漿池中輕輕一蕩,濾掉水后,簾上便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紙漿膜。他告訴記者,等紙漿膜晾曬干后就是一張紙,而紙張的厚薄程度,取決于操作者對力道的控制,輕蕩則薄,重撈則厚。
近年來,隨著非遺保護工作的深入,越來越多的村外人了解到了古法造楮皮紙,張逢學的家訪客日漸增多,漸漸地他家成為了楮皮紙制作技藝的傳習所。
利潤太低不得不以紙養(yǎng)紙
目前,張逢學家的楮皮紙主要是以郵寄形式銷往北京、成都、上海等地,也有少部分人會上門來采購。
因為現(xiàn)在楮皮紙銷售比較困難,他們就想出了“以紙養(yǎng)紙”的辦法,通過生產(chǎn)需求量大的普通紙來維持家庭日?;ㄤN。所以造紙作坊目前生產(chǎn)兩種不同用處的紙張,分別為家用普通紙和書畫用紙楮皮紙。普通紙張每天可以生產(chǎn)800至1000張,主要的受眾是醫(yī)院和一些農(nóng)戶的家用紙,而古法紙每天只能生產(chǎn)200張且需要家里四個人共同合作。
張逢學的兒子張建昌告訴記者,手工造紙利潤很薄,一年毛利潤只有1.7萬元左右。現(xiàn)在每個月的生產(chǎn)量兩種紙總共加起來在2萬余張,收入只有4000左右,這筆收入還要維持一家四口的全部開銷,所以日子并不好過,通常只有在接到訂單后,他們才會加大楮皮紙的生產(chǎn)量?,F(xiàn)在年輕人掙錢的門路廣,漸漸這個營生就沒人做了。
呼吁更多人傳承這門老手藝
因為楮皮紙現(xiàn)在銷售難,下一代傳承人的問題讓張逢學苦惱了許久。他告訴記者,從外招徒來傳承這一技藝很困難,主要還是因為從事這個行業(yè)收入少,還辛苦且學習所需的時間較長,所以一直都是家里人在繼承這一技藝,他很希望有人能夠來學習這門手藝,他不愿意看到這門老手藝在自己手上斷掉。
“我是造紙術國家級的傳承人,要盡到責任,在我有生之年,一定得把這個技藝傳承下去。”
目前,張逢學家的勞動重擔交給了孫子輩張剛,因為家庭情況,從小他對古造紙就耳濡目染,造紙所需工序和操作他都有一定的基礎。馬上20歲的張剛從技校畢業(yè)后,也在外工作過幾年,但是在張逢學的堅持下,他三年前回到家鄉(xiāng),成為了第三代傳承人。
張逢學說目前長安區(qū)有很多非遺項目,但國家級的只有他一個,現(xiàn)在他最擔心的就是楮皮紙下一代傳承人的問題,雖然在自己的堅持下,孫子張剛回來繼承了這門工藝,但是微薄的收入很難留住他堅持下去,他還是會擔心自己百年后這門手藝會失傳。